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继续摸索着前进,至少死和活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但一步一步走下去,却太艰难。最后,精疲力竭的我,在渐渐黑得什么也分辨不清的山林里,只好四脚落地爬行。终于,连爬也爬不动了。我不知道那时那刻的我,离死亡还有多远?不过,我相信,真到了临近死的时刻,对死的威胁,倒是渐次地淡漠了。
就在这一刹那,远处传来了我此生中所听到的一首最美的歌。
我知道那是苗歌,那是苗乡青年男女,在收获季节以后,谈情说爱的情歌。这歌声便成了我前进的方向,不管脚下是不是路,直奔过去。其实,距离并不很远,隔座山而已。细细琢磨,人生有时如同迷路,悟过来,告别那永远也走不到头的路,也只是一步之遥罢了。
于是先闻到了烧茅草的烟味,接着看到了篝火的光亮,随后,是幢幢人影。我肯定是再无半点力气了,才喊了两声便跌倒在沟坎里。等我睁开眼,已发现我躺在窝棚中的一堆干草上,一盏马灯映亮了围着我的几张年青男女的脸。这之中,有我熟悉的,也有我陌生的面孔。
那个夜晚,是我这一生中最温馨的记忆。
不仅仅是温饱,人除了这个基本需求以外,还会渴望一些别的什么。那篝火堆里烤得滚烫的红苕,那瓦罐里的新米粥,那水壶里家酿的糯米酒,当然是无与伦比的甜美,至今回忆起来,点点滴滴,犹在心头。但永不能忘怀的,是他们把我当做朋友看待,而不是必须加以戒备防范的敌人。尽管他们其中也有人知道我是谁?我怎么回事?但他们只字不谈那些恼人的话题,一个劲儿地劝我吃,劝我喝,言语变得十分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