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是过来人,明白,对她说:“我这身子一日好一日,别老拴在我身上。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去四牛那儿住一阵儿,不怀上孩子,别回来。”
老槐树,我要走了。醒了一个梦去做另一个梦。周围的人一个也不认识,她不用再掩饰什么了。让胸中的一切都恣意暴露吧!她的微笑便带有十九岁的纯真。她不会再受老槐树尖啸声的磨砺,也用不着因为偶尔露出诅咒婆婆死去的念头而苦苦折磨自己。她可以眯着美丽的大眼重新体验心甘情愿失去童贞时的那种难以名状的快意。她记起了部队战士们众星捧月样的热情。什么都记起了,当然暂时忘了那曾给她寂寞的生活注入活力的年轻拖拉机手。那一段生活作为一个白日梦,长久地留在她的记忆里。如今,一种做母亲的渴望完全攫住了她。她听到了那个小生命微弱的召唤。这个可以把她从一切苦难中拯救出来的儿子,在她的脑海里已现出清晰的眉眼……
“睡吧。”
男人颤巍巍的声音。他理顺打结的小肠,平息肝脏就要熊熊燃起的烈火,把无穷无尽的体力透过木床泻入大地。他侧过身,看见两道幽蓝的火光射到天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