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到这个遥远的海岛,对斯特里克兰德的兴趣似乎应该立刻复燃。但是我手头的事务占据了我的精力,让我无法顾及不相干的事情,一直到好多天之后,我才记起来斯特里克兰德与这个地方密切相关。毕竟,我十五年来没有再见过他,而且他去世也已九年了。我以为到了塔希提岛后,紧迫的事情会从脑子里清理一空,可一个星期过去了我都很难让自己清醒过来。我记得第一个早上醒得很早,我来到旅馆的阳台上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溜达到了厨房,但是厨房还锁着,门外的一条长凳上睡着一个本地男仆。看样子吃早饭的时间还早,我便漫步到海滨马路。中国人已经在各自的店铺里忙起来。天空还有黎明前的鱼肚白,濒海湖上一片死寂。十英里外便是莫里阿岛,如同圣杯状的气势磅礴的要塞,扼守着自己的秘密。
我没敢完全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离开惠灵顿以来的日子好像过得很是离奇,非同寻常。惠灵顿整齐有序,英格兰化,它让我想到英格兰南海岸的海滨城镇。后来的三天航海,大海狂风怒吼,大浪滔天。灰蒙蒙的云块在天空此消彼长。再往后,大风减弱了,大海平静,一片蔚蓝。太平洋比起别的海域更加荒凉寂寥,海面似乎更加辽阔,最平常不过的旅行在太平洋上都让人感觉是在进行一次冒险。你呼吸的空气是一种灵丹妙药,让你准备好去应付突发事件。太平洋不会让你知道更多的东西,除了告诉你你在接近塔希提岛,至多暗示你眼前是一块想象的黄金地带。莫里阿岛,塔希提岛的姊妹岛,进入了视野。岩石巍然耸立,神秘地从荒凉的海面上拔水而起,如同魔棍挥舞起来的虚无缥缈的织锦。莫里阿岛轮廓参差不齐,好像是太平洋上的蒙特塞拉特岛,你会想象到波利尼西亚的骑士用奇怪的仪式看护世人不知道的可怕的秘密。随着距离渐渐缩短,那海岛揭开了面纱,让你窥见美丽迷人的岩峰越发清晰的轮廓。但是在你随船路过时,它还是严守自己的秘密,而且,黑黢黢地凛然不可侵犯,好像紧紧地团抱在一起,呈现出一种危岩般难以接近的阴森之气。你要是靠近珊瑚礁想找入口,那入口会突然从你视野消失,你只能看见湛蓝的太平洋苍茫一片。这你一点都不必感到惊讶。